加大对民营企业和小微企业的金融支持力度，是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内容。为切实解决民营企业和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近年来人民银行等部门以“几家抬”的方式形成政策合力，利用信贷、债券和股票融资“三支箭”加大金融支持力度。同时，各地也纷纷出台政策措施，创新服务模式。北京市委常委、副市长殷勇在“2019中国金融学会学术年会暨中国金融论坛年会”上详谈了北京市提升民营小微企业信贷服务效率的经验。
殷勇指出，造成民营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原因，有些是客观因素，例如规模效应问题、信息不对称问题、民营小微企业风险属性与大企业不同等；另一方面，供给侧的配置和一些政策不太适应新的形势需要，也是导致这些问题的原因。北京市在严格遵守中央监管规定情况下，尝试从金融供给侧角度采取一些措施，消除政策、市场造成的失灵，提升企业贷款可获得性，努力降低民营小微企业融资成本。
北京的探索
殷勇介绍，北京从四方面做了一些尝试。
第一个尝试是利用大数据降低信息不对称性。政府手里掌握着税收数据、动产和不动产登记数据、工商数据、行政司法数据、婚姻家庭数据等，这被大数据行业认为是最为核心的数据，对于判断个人乃至小微企业的信用风险状况尤为重要。
殷勇介绍，在过去一年多来，北京市推进大数据建设。2019年7月，北京市所有政府部门数据的数据目录，都通过区块链形式（即目录链）进行了锁定和共享。现在北京市所有政府部门都能看到北京市数据资源信息。
他还透露，到2019年底，北京市所有政府部门数据都将上“云”。“在‘云’里，每个委、办、局都有自己的‘房间’。与过去的区别是，每个‘房间’有两把钥匙，一把钥匙由各委、办、局自己掌握，第二把钥匙掌握在大数据局手里。通过区块链建立的共识机制，如果多数人认为某些数据应该共享，可以用第二把钥匙打开‘房门’。有了这个基础，就可以把数据应用于为民营小微企业融资。”
北京市新成立的金控集团，打造了小微企业金融服务平台，通过前述税收数据、工商数据等刻画一些民营小微企业的资产状况和信用状况，目前已有1000多家企业注册，已撮合贷款约9亿元。
“如果能把这些数据用起来，将有助于金融机构有针对性地向企业提供金融服务；同时，金融服务数据也可与政府征信系统、信用惩戒系统、工商异常管理系统结合起来，对恶意违约企业增加信用约束。”殷勇说。
第二个尝试是推动无还本续贷。为推动无还本续贷真正落地，北京建立了续贷中心。
目前，民营小微企业贷款期限越来越短，大多数在一年内至少要“倒贷”一次。每次“倒贷”时，企业需要寻求过桥贷款，期限至少是四周到八周，融资成本大概一个星期一个百分点，也就是说如果用八周的过桥贷款，需要在企业原来贷款利息基础上额外增加8%的利率。
殷勇表示，过桥贷款资金来源基本都是非持牌机构，甚至大量违法、违规机构；企业额外增加了融资成本，银行不仅没有赚到，还进一步影响企业对银行后续贷款的偿付能力，同时为大量违法违规金融提供了活动空间。
北京续贷中心的模式是，在各个政务服务大厅开设专门窗口，续贷中心接收小微企业续贷申请，通过后台转到北京银保监局，银保监局再把申请分发给被申请续贷的银行或金融机构，由金融机构按信贷政策独立评估，评估结果再依次反馈到北京银保监局、续贷中心，最后反馈给企业，形成一个“闭环”。
续贷中心有几个作用：一是能够让政府了解目前企业续贷诉求的整体情况；二是虽然属地政府不干预监管部门和银行对信贷风险管理的要求，但银保监局可以评估辖区内银行续贷情况；三是能够要求银行缩减申请材料，明确续贷审批时限，目前北京市能够做到申请材料必备件不超过5件、最多不超过14件，授信审批时间不超过10个工作日，给企业一个明确的预期；四是可以监测无还本续贷率，对这个指标在北京辖区内进行考核。
殷勇称，这个政策推出以后，效果已逐步显现，北京市无还本续贷占当年到期贷款金额的比率从过去的1%提升到近10%。
第三个尝试是提高小微企业、民营企业首贷可获得性。为此，北京正在搭建首贷中心，建立在北京市政务服务局，将于2020年一季度开张。
殷勇称，据分析现在北京市潜在贷款需求跟实际获得贷款的比率大概是9：1。因此，民营小微企业贷款市场基本上是一个供方市场，大量民营小微企业还面临“贷款无门”的局面。建立首贷中心，就是为民营小微企业打开一扇“门”，今后小微企业想找贷款可以去首贷中心。同时，在首贷中心这个小场景内，贷款供给和需求即银行和企业地位之间不平衡的状况出现了改变，尤其是对于质量比较好的企业，形成银行竞争找企业的市场环境。一个企业推门进去，会发现有十几家甚至几十家银行可以选择。
“关键是怎么吸引银行去首贷中心。目前有几个措施，一是给银行提供免费工位，欢迎银行把审贷部门放到政务中心，我们免费提供服务保障；二是提供数据支持，包括前面提到的政府掌握的数据都在里面，方便银行查询；三是提供担保、法律、审计等中介服务。”殷勇表示。
第四个尝试是推进供应链融资，开始试点打造确权中心。北京市政府计划在政务中心开一个确权专门窗口，这个窗口可以接收企业确权诉求，通过后台进行流转督办。一是财政部门督促市、区两级政府部门，对其签署的合同能确尽确。二是通过北京国资委督促北京国有企业对于他们签署的合同进行确权。确权后，确权证明通过区块链形式导入到北京市金融平台，提供供应链融资的对接。
在他看来，推动政府和国有企业将其与小微民企的服务合同确权，也是一个清欠的长效机制，“这个机制的核心在于确权”。
殷勇介绍，在中国的经济活动中，政府、国有企业的作用非常重要，而且往往处在经济活动上游。很多中小微企业、民营企业是向政府和国有企业活动提供配套服务，由于政府和国有企业自身的原因，有些合同履行了，但服务款项不能按期履约。当这些企业提供服务时，原材料、人工等成本需要支付给别人，这时企业就需要垫钱融资，过去这些融资往往成本较高，账款拖欠几年就可能把一个小微企业拖垮。
确权有两个好处：一是中下游民营企业和小微企业拿到确权后可以做抵押融资。以政府合同作为抵押物含金量高，企业可以到正规渠道融资，解决过去高成本融资的压力。二是抵押融资后，当这些企业不能偿还银行欠款时，因为抵押权在银行手里，最后向政府和国企讨债的不再是企业而是银行。“民营企业或小微企业找政府或国企讨债的地位，与银行找政府或国企讨债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殷勇说。
必须尊重金融规律
殷勇还谈了四点对于前述改革创新的体会：第一点体会是金融供给侧改革既需要顶层设计、自上而下，也需要底层突破、自下而上。其中，顶层设计仍然是主要的，包括金融机构布局、法律规章制度、激励评估机制、监督管理问责等；底层突破主要是针对不完善的地方有所作为。
第二点体会是金融支持实体经济工作必须尊重金融规律，着力点应是改进政策和市场的失灵失效环节。“金融要服务实体经济，但决不是简单服从于实体经济，否则会造成金融风险和隐患。金融有自身规律，必须尊重。”殷勇强调。
第三点体会是金融科技是推进普惠金融的有力工具。前述四点尝试，大量用到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和手段，金融科技的应用使金融服务的边际成本极大降低。
“过去开一家村镇银行要设点、派人，现在基本上一台ATM机或者一个App就能解决当地的金融服务需求。”他还提到，去年北京市在西城区金融街和海淀区中关村交界的地方，创建了金融科技与专业服务创新示范区，得到市场广泛认可。目前，北京市正在人民银行支持下开展金融科技创新监管试点工作。
第四点体会是，跟需求相比，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能力还有很大提升空间。“总体上，金融还是一个顺周期行业，是一个锦上添花的行业；围绕服务实体经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殷勇指出。
